01

忆中戏生活 艰苦却幸福

“用五年时间来学导演，是远远不够的。”

Q：申老师好！很高兴采访到您，欢迎您加入印象大家庭！您选择来印象入职是出于什么考量，是什么吸引了您呢？

申老师：首先在我的了解下，印象在浙江地区是比较靠前的艺考机构。其次来面试时觉得这边氛围特别好，从HR到导演专业的宋老师，包括二面时认识了更多老师，大家态度都很温和，让我感觉很温暖。在跟很多老师交流之下，让我觉得大家对专业的态度非常执着，这可能也是我作为学院派毕业的人来讲非常看重的东西。

因为我其实也一直在带艺考生，对艺考这个行业是很尊重并有自己追求的。毕竟是教育行业，有初心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在面试过程中在印象教育看到了这一点。

Q：了解到您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在中戏进行学习有什么感受呢？可以分享一些中戏学习生活吗？

申老师：首先肯定是一个很幸福的过程，能在这样一个殿堂级的学校学习，我觉得对所有想从事这个行业和想进行艺术学习的人来说都梦寐以求。

其次当然也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因为我们专业是五年制，表导双轨，早上最晚6点多起，就要开始表演的晨功，接下来就开始一天的课程。表演和导演专业课每天至少保证各有一节，台词课一周三节，剩下就是一些公共课。可能乍一看课表非常简单，一周上不了几节课，但其实剩下所有时间都要用来排练，几乎出了课堂，就要进排练厅。每天最早可能晚上10点，最晚甚至要到凌晨。中戏流行一句话：“凌晨的排练厅就像哈佛凌晨的图书馆一样让人向往。”排练厅里我们常会演到家的戏，里面会有景上搭的床，有时排练比较晚就不回宿舍休息，因为再过几个小时，又要起床练晨功了，所以我们就直接在布景里睡。

我们一个班15个人，每个学期分三组，一组五个人。说实在的，这五年，我们比各自的爸妈，甚至男女朋友都更了解彼此，几乎是24小时不分离的状态。比如大戏时，大家演的角色比较多，一个人分饰好几角的情况下，在后台换衣服都不用避着彼此，直接脱掉就换。因为首先后台没人有时间关注你；第二确实景于景、场与场之间时间太急；第三就是大家都太熟悉，亲人的状态了，完全不会在乎。

Q：您觉得中戏看重学生的什么素质？中戏的学生都具备什么样的特点呢？

申老师：首先招生上，一个班其实是按照一个大戏规格在招，其中肯定有大青衣、大花旦，那也会有一些边角角色，并不是说这些角色就不好，我们常会说一句话：“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

另一个，中戏的学生比较去商业化。中戏其实并不鼓励学生在校期间就去从事一些商业性活动或急于投身事业当中。老师常跟我们说：“其实用五年时间来学导演，是远远不够的。”导演是一个非常终身的事业，就算学生毕业了步入社会都不太可能直接去当导演的，我们没听说过一个20岁的人就能导个特别牛的大电影。毕业那一刻才是你真正开始接触这个行业，它一定是摔到社会里去摸爬滚打后出来的东西，不是在学校可以学完的。

最后，中戏学生所谓的学院派气息一定更浓郁。我们都是借鉴传承的导师制度，师父、师哥、师姐这样一以贯之。哪怕走出校园，一听说：“哎！你是中戏的师妹！我是你师哥！”就非常亲切的家人状态。这也是我一直觉得中戏很温暖的地方。

Q：您是从小就对导演有兴趣，还是什么机缘巧合让您选择了走这条路呢？

申老师：我小时候是一个完全不能站在台前的人，如果有超过3个人在我面前，我就会哭到讲不出话。后来幼儿园毕业，老师非要我上去讲话，我从头哭到尾，当时觉得很丢人，从那刻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能在人前讲话。

上了小学、初中之后，我就开始不停去参加英语大赛啊、上台讲相声啊什么的。其实整个人在台上一直疯狂抖动，声音也狂抖，但后来发现当你逼自己站到台前，慢慢的就好了，不再害怕了。可能我有一点要强，硬把自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后来上高中，我不是很喜欢学习，成绩也不是特别好，不上不下的。但我不是很想做一个中不溜的人，很想往上走一走。那时我就想，我参加联欢会很多，是不是有这样的才能可以帮助我走到更高的地方？之后我遇见了来自上戏的一个老师，一开始其实不想学导演而是表演专业的，但他带着我了解到导演这个东西，实在太有意思了，不仅可以去研究演员的表演，还可以研究电影的逻辑思维，包括剧本、摄影、后期等等。我觉得很全能，很喜欢，就走了这条路。

其实艺考时我父母都不是很支持，我母亲是老师，她希望我可以上综合类院校学个医或者法律之类的专业。所以跟他们大吵了一架，之后更坚定了我一定要走出自己的路。当时学校有很多同学也都不是很看好我，我就赌气，一定要考出个好成绩来！之前看过清北一些访谈说到一点：能考上的都是特别要强，就要跟人比的那种人，才能往上走，不然你只能中庸的在那个地方待着。

Q：可以分享一些您当时的艺考经验吗？

申老师：之前我可以说是个球，非常胖。当时想去学表演，老师看了我的身材后建议要不换个专业学吧。但我就特别要强，他越不让我学，我就偏要学！我当时就问他瘦到多少可以学表演？他告诉我100多，我说好，我就让你看看我能不能行！

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我完全不摄入任何主食。当时又要学专业课，又要学文化课，因为中戏文化成绩要求非常高，当时是一本线以上，两边都不能落下，我就给自己制定了一个非常严格的计划表，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规定好了。

我艺考时基本上每天只睡2到3个小时，那时确实是年轻，也没觉得早上会很困的时候，也完全不吃任何零食，每天就是鱼、虾、蔬菜加一点水果。就这样大概一年多，到了艺考的时候，基本上体重已经100以下了。

02

经验殷厚 苦中作乐

“一定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Q：了解到您之前的工作是影视策划，并参与了很多编剧项目，也有创业经历，可以分享一些工作/创业经验吗？

申老师：我19年在校时就开始创业了，公司叫“北京一束传媒有限公司”，为什么叫“一束”？因为当时创业时真的很穷，一个出租屋，我是导演，一个剪辑，一个演员，就我们仨人，和一盏台灯，所以这个“一束”其实就是一束光的意思。创业的契机，也不是说有雄心壮志要上市什么的，只是因为当时有自己做一些短视频，那时候短视频很火嘛，也很赚钱。后来要跟像腾讯这样的大公司合作，他们要公对公走账，没办法我们就只能成立了一家公司。

跟腾讯合作的经历，对于那时还是学生的我们来说是搭上了顺风车，让我创业初期走的非常顺利，也让我误以为我是一个创业奇才，一下子就成功了！但合作结束之后就慢慢发现这条路其实非常不好走，对于年纪很小没有很多背景和资源累积的我们来说，光靠所谓能力和价格低的竞争优势，是不足以在市场生存的。慢慢我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非常适合站在公司最高点去做总体规划的人，可能更多志向还是在执行层面上，比如写剧本、拍摄电视剧、做后期，甚至一些TVC的策划等等，这些很落地的东西是我很愿意去干的。

编剧工作上，电视短剧、长剧和话剧我都有参与过。长、短剧其实在现在行业上来说，前期工作量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基本上是短剧向长剧看齐的状态，甚至前期更加扎实，因为很多短剧都是小成本博爆款。首先从大纲阶段可能就得过上半年不停去磨，通过之后开始写分集，还需要去做时间线和整个剧的线索规划。我们在话剧里经常提到有个词叫“事件”，你得把整个剧的事件用一条线给穿起来，去划分哪几个事件在哪几集里，再出分集大纲。出完之后接着写剧本，过程非常漫长。

话剧，在现在市场上虽然受众没那么广泛，但相对来说很流水线和工业化了。我们会先出一个剧本大纲，没有问题直接就落实到剧本阶段，后面排演阶段可能需要跟导演有一些沟通去修改细节。

分享我去乌镇戏剧节的好玩故事吧——当时非常穷困潦倒，因为要自费花钱去排练，去租剧场，再拍视频寄给组委会进行初步筛选，可我穷到连个排练厅都租不起。又是放暑假，学校的排练厅全关门了，我拉着一个男演员，一个女演员，一个副导演，自己兼任导演和编剧，4个人在地下室排练。排完也没钱给他们找地方住，洗浴中心都去不起。那个男演员是国戏的，当时暑假没人，我们女生就乔装打扮成男孩溜进了国戏男生宿舍，在里面排了一整个暑假。

到了要录像时，也租不起设备，最后没有办法，拿手机在排练厅里借了个梯子录视频。录完后要拍灯光，必须要有剧场的光点打出来给组委会看，但没有啊，我们就拍了张照片用美图秀秀在上面画光点。后来，可能确实我们很费心，剧本也很扎实，组委会也被我们的精神感动了吧？那年确实很幸运入围了，也去到现场跟当时很多比较顶流的话剧演员有一些交流，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经历。

Q：有和明星大咖合作的经历可以分享吗？

申老师：跟明星合作的经历其实有很多，那我就先夸夸我觉得我合作过的明星最好的没有之一——成龙大哥！他是一个银幕上呈现形象和实际见到他形象完全一致的艺人，甚至说比银幕形象更好。首先他的团队相当专业，在打前战和我们沟通时绝不拖泥带水：“我们就这几点要求，你达到了就可以了。”他们在成龙进场前会再来确认，比如场地的布置等等，就不会给工作人员造成更多麻烦和负担。

而且成龙非常有亲和力！对于自己的专业非常认真。我们当时是去拍一个快手短视频，但他都会在现场反复跟我们沟通说：“哎，我有一个点子，我觉得这里这么拍更好！我可以这么演！这个词可以这么改。”除此之外，他对工作人员态度也非常好，那时我负责去对他的台词，但当天那个提词器接触非常不好经常黑屏，他又喜欢临场改词，我就得不停修改提词器。

我就很怕被骂，特别慌张，啪啪啪在那打字，他就坐在我前面跟我说：“小姑娘怎么那么慌啊？你不要慌慢慢改，我可以等你。”然后他就跟他团队工作人员说，以后就叫我快手小姐姐，打字太快了噼里啪啦的哈哈哈～总之对他印象真的特别好！

Q：您现在选择成为一名导演教师，从编剧到教师的身份转变上，您觉得心境有何不同？

申老师：我并不觉得我做了一个身份的转变，因为从开始创业的同时就一直在带艺考生，所以对我来说只是主副业的调整而已。现在我把艺考教学变成了主业，同时也不会影响我继续去进行创作，这是不冲突的，教艺考生对我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在我学习艺考时，我的老师其实也不是学校的教授，只是上戏刚毕业两三年的学生。我整个考试历程都是他一个人带的。说他多厉害，其实也没有，但他就告诉了我一点：“一定要做个与众不同的人。”作为一个艺考生，考官能够了解你的只有考场上那几分钟，我们准备艺考一两年，都只是为了那几分钟，只要在那几分钟内把自己演成一个老师想要的人，就能被录取。

他一直在告诉我：导演要学的永远都不是技能，因为永远学不完，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你要学的永远是导演思维，当你的思维形成，不管遇到什么都能解决。我也会这样教给我的学生。

03

生活中积累 体验中创作

“幸福和痛苦是编剧创作的两个重要课题”

Q：您平时喜欢什么剧作和影视作品呢？有没有欣赏的导演？或对您职业生涯影响比较大的专业领域名人？

申老师：我最喜欢的导演是韩国导演朴赞郁。他是我电影入门时就非常喜欢的，后面虽然也认识了很多非常牛的国外大导，但我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始终觉得朴赞郁的电影是我对这个行业的初心。大家都知道韩影的一些代表作品都是比较突出反应社会问题的，讲的东西比较真实，探讨人性也很深入。

他的《共同警备区》讲的就是南北朝鲜问题，他很擅长以小见大，整个电影几乎没离开过这条三八线的两个警卫亭。我觉得对于刚接触导演的我，能看到这部电影其实非常幸运，也给我打下了一个非常好的电影世界观。后边的复仇三部曲——《我要复仇》、《老男孩》、《亲切的金子》，反应了韩国社会底层的一些问题，包括工薪阶层、女性处境、失业年轻人等等，探讨的很深度全面。

他的代表拍摄手法是黑色幽默和二次曝光，用幽默反讽比较常见，但二次曝光这个东西应该是朴赞誉独有。比如拍一个人身上被划了一道大口子，他可能会拍一下刀划过去的瞬间，但不会拍到血，然后衣服可能就落下来了，之后他会拍血从衣服里渗出来的样子。看似他省略了中间最重要血腥的部分，但其实留出的想象空间更能激发观众颅内对于血腥的联想。

*导演朴赞郁（韩国）

国产电视剧我喜欢《甄嬛传》，首先毋庸置疑，它的妆造以及演员都是顶级优秀。其次它是一个群像剧，虽说有一个大女主，但可以发现每个人物刻画都非常细腻。现在大家在网上会玩一些台词二创，我们会发现这些完全来自于不同的角色。要把每个人物都刻画的那么好，很考验编剧功底，也很考验导演功底。群像剧要立得住，那就每一个人物都立得住都出彩。我觉得这是甄嬛传之所以能火这么久的一个原因。

Q：除了编剧、导演之外，平时生活中您还有什么其他的爱好吗？

申老师：我的爱好多少都跟这两个专业有一点关系。平时自己喜欢写一些类似随笔的东西，一方面记录我的生活，另一方面记录我对生活里一些问题的感知。这其实对编剧来说是很宝贵的，有时走在路上，或经历了某个瞬间，对于内心有一些触动。他可能就在当下，也许过了今天，甚至刚过了几分钟后就没这种感觉了。那么这种东西我就会及时记录下来，这对于我今后的创作一定是大有帮助的。作为编剧创作一个剧本，需要站在很多不同人物的不同角度去考虑问题，如果我的生活中没经历过一次，我就永远都不可能写出来。所以与其说爱好这也算是我的习惯吧。

Q：很多同学在写作时有一定的瓶颈和难点，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您的灵感来源大多来自哪里呢？

申老师：我也带了很多学生，他们的瓶颈更多是来自于剧本写一半写不下去了。但我一直在跟学生讲：如果说你在创作剧本下笔之前就想的非常明白，大纲都形成的非常扎实的时候，怎么可能写不下去？应该写到前一句，都已经想到后一句会说什么了。写剧本中间出现这个问题，那一定是因为前期工作做的不够。

那么如果说是创作到某个阶段无法创作出新的题材，我觉得首先是你沉迷工作太久了，应该回到生活里去。因为我们所有编剧笔下能写出的东西都来源于生活，没有生活一定很难在创作里体现出什么。我跟我同学交流发现，大家的生活经历都相当丰富，中戏可能有魔力，把一群生活困苦的人都招到了一块，每个人都有来源于生活的不同痛苦。其实我觉得幸福和痛苦是编剧创作的两个重要课题，现在的影视剧无非就是讨论人生的幸福和痛苦。所以当你写不下去东西时，你就应该去读书、去生活，去感受幸福也体验痛苦。

Q：您想对未来即将成为您学生的小萌新们说些什么呢？

申老师：我想说，在这个行业里或者说在艺术的学习里，没有任何捷径，就是要吃苦，肯努力。明确自己的目标，就一定能够走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你会发现没有那么多有天赋的人，首先很努力地学习，其次很努力地生活，没有生活就没有艺术。另外，不要抱怨环境，因为我们真的改变不了，所以我们只能改变自己。加油！